【鬼菊】伤痕
设定是两个人二十来岁刚认识之后搭档做任务，然后月关战损的故事。
——
别死啊。
嗯？
死了的话，欠我的酒钱可就还不上了。
月关倒地的一瞬间，鬼魅的手方才穿过最后一个敌兵的胸膛，血液随着鬼魅的动作四下溅射开来，没有丝毫美感，不过是符合物理规律的无意义曲线。
雨下的很大，实在是太大了，在这森然的北部山谷之中，除了冷得发亮的月光、错乱嶙峋的山石，就只有雨夜疾行的两人和追杀而来的亡命之徒。
鬼魅早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天，他不曾怀疑，为武魂殿卖命这些年，手上的人命一直多得可怕。血液渗透他的指尖，将他全身染上鲜红的时候，他只是麻木地想到，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能站起来了，或者说没有一个人能再站起来。
“死了，全死了……哈，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，紧接着又笑了起来，他笑的时候极其阴森，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彻骨的寒意，殒命于他手上的人若是听到这笑声，恐怕在阴间也会不得安宁。
全死了吗……？
不对，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遍地的尸骸了，每一次都是这样，一群活人在他的手下死去，死相扭曲和惨烈，雨夜滂沱，血水和雨水融合在一起，填满了山石之间的沟壑，汇聚成一股股味道浓烈的溪流。
全死了吗……？
“别死啊。”
这句话在他耳边轰然炸开，鬼魅中了邪一样转身去寻这声音的出处，却空无一人，没有人再站起来。
不对，这次和以前不一样。他浑浑噩噩地在原地徘徊，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在脑子里炸开，这种疯狂的症状又出现了，每次杀完很多人之后就会变成这样，他想要控制，但身体不听使唤宛如野鬼一般到处乱撞，他突然被一个东西绊倒，直接栽倒在地上。
视野一片模糊。
白色的衣摆，属于谁呢……？他为武魂殿卖命这些年，一直穿着老套的黑色便服，没有几个杀手不这么穿，亡命之徒不需要穿得太过风光，只需要在暗地里做最肮脏的事情就好，他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会穿成这样，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。
“别死啊。”
他当时只是不解地看着那个人。
“死了的话，欠我的酒钱可就还不上了。”
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从他眼前闪过，鬼魅剧烈地颤抖起来，不是因为这雨夜冷的可怕，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体温冷得可怕。
“月关？”
穿着一身白衣倒在泥地里，早就看不出衣服原本的模样了，何止是衣服呢？月关的脸上都是泥泞和血痕，他倒在这里，雨水就这样倾泻而下，全都砸在他的身上，但他不会起来抗议了。
本不该如此。
鬼魅杀红了眼的时候，是最容易暴露出致命弱点的，他想起来那个从背后偷袭的他的人，但他没有记忆，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不过是因为，月关从另一个方向向他扑来，用身体挡住了那一记攻击，他的小腹被锐利的刀所伤，血液从里面喷涌而出，可是他顾不上，他像这样战斗了多久呢？鬼魅没有印象了，但月关现在倒在这里，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很刺眼，他从没觉得伤口这么刺眼过。
“别死，求你别死……”
还有呼吸，他能感觉到，但是很微弱，要想办法救他，鬼魅这样想着。
他跌跌撞撞地抱起月关，把他扛到自己背上。不对，这样是不是会扯到伤口，还没有止血，会不会出问题。
“别出事，不要出事……”
他背着月关靠到一块山石下面，雨水顺着边缘往下掉，他尽可能轻地把月关放下，月关却失了力气滑落在泥地里。鬼魅顾不上去扶他，他发抖得厉害，从魂导器里取出了很多有的没的药品，可是他太慌张了，止血的药和绷带掉到了地上，沾上泥水失去了作用。
该死，快点，必须要快一点。
他又翻出了一堆东西，从里面胡乱找了一件干净衣服撕成长条，给月关做了个紧急的包扎，一把将他背上，朝着这山谷出口的方向奔去。
鬼魅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，魂力早就所剩无几，他只能不断透支自己的体力，催动自己仅剩的力气离开这地方。
为什么会这样呢？
他刀口舔血惯了，不在乎这些，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，人命对他来说不重要，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。可是月关不一样，他认识月关的时间不长，对方不是喜好夺人性命的怪人，不像他一样，人不人鬼不鬼，他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因为自己变成这样，本不该如此。
“你天天打打杀杀的，万一哪天死了怎么办？”
他想起前些天在酒馆的对话，月关拿着酒壶，一脸笑意地望着他。
“不怎么办，死了，很正常。”
“只是做一些差事，何必这么不惜命。”
“……何必惜命。”
“噗……”月关笑得险些呛着，“你人生是多没有奔头？”
“……”
“好啦，我不调侃你了，这是你的人生态度我可改变不了。”月关端起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，“不过，别死啊。”
“嗯？”
“死了的话，欠我的酒钱可就还不上了。”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，“别忘了这顿可是我请的。”
记忆中的画面戛然而止。
不是说让我别死吗……为什么自己会伤成这样呢……身后的人体温低得可怕，雨水浸透了他的白衣，现在完全贴合在身上，不知道有多少伤口已经和衣物粘连到了一起，月关已经失去了意识，只是靠在他的背后，头埋在鬼魅的肩上，但时不时就会控制不住地倒向一边。
“马上就到了，很快了，月关你坚持一下……”
雨水顺着鬼魅的脸颊流下来，其中是不是混合着一些其他的咸味液体呢？鬼魅不知道，也没有时间关注，他只是希望距离可以再近一点，如果能早一点到最近的城镇，月关就不会有事了，最近的城镇……一定，能到的对吗？
“月关，我会带你去的……你一定会没事的……”
滂沱大雨落下的夜晚，月关并没有听到这句话，但对于鬼魅来说，从来没有任何羁绊的他，或许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。
而他会背负起这重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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